目击现场

【五悠】夜莺 03

因为一颗纽扣去拜访炙手可热的少将先生倒是不必,虎杖悠仁心中有数。他身份特殊,不能轻举妄动。可整个周末他心神不宁,为自己做早餐切吐司时险些伤到手。休息日家中无人。上将的居所是栋颇有年头的白色双层别墅,房子面积不大,却总是空荡荡。真正把这里当作家的只有虎杖悠仁。他的伴侣常年住在办公大楼,听说最近和新来的女秘书打得火热。两个名义上的继子,一个定居外星球,另一个正值叛逆晚期,挂在青春的尾巴肆意放浪,还对他有非分之想。

家不像家,偶尔虎杖悠仁觉得讽刺,但更多时候他把这里当作安心之所,他要的从来就不多。

人说30岁是一道坎,如今迈过它的虎杖悠仁多了余裕从容。脱掉那身制服,摘下上将夫人的头衔,虎杖悠仁和10年前的他差距不大,一样的爱看电影,吃没营养的零食,睡觉乱踢被子,讲乱七八糟的梦话。没有人教导虎杖悠仁真正地长大,他的外在臻于完美,内里却始终空缺。缺掉的那一大块,虎杖悠仁不去想是什么,也从未有某个人擅自闯进来填补。

他站在一人多高的穿衣镜前,戴上鸭舌帽。镜子里的男人上身卫衣下身休闲裤,低帮帆布鞋,还不能忘了运动挎包。32岁的已婚男人或许不再适合这样的打扮,他看起来像个没毕业的大学生。然而虎杖悠仁不去管别人怎么想,穿衣服这点小小的自由,他要紧紧攥住。

上将虽然不怎么理睬他,但作为上将爱人的规矩太多,虎杖悠仁要用嘴巴包住每一丝自由的空气。

把翘起的鬓角按下,虎杖悠仁出了家门。

在母星死掉的一朵向阳花,是否会引起数十万光年外的资源星大爆炸,虎杖悠仁不得而知。冥冥之中的联系让他和那位失礼的少将再度相逢在街角新开的甜品店,这倒是一场真正的灾难。虎杖悠仁发誓他仅是在甜品店的橱窗驻足了一会儿,角落里一只蓝色的翻糖蛋糕吸引他的注意力,平滑的蛋糕面点缀各色糖珠,一只穿制服的小人立在上面,它做得精致,表情栩栩如生,头顶甚至有一顶小巧的军帽。

虎杖悠仁差点不顾形象地趴在橱窗去仔细看,像个八九岁的小男孩看见心爱的玩具。但在他做出任何夸张的举动之前,他先和窗内的少将先生对上视线。

对方也是一怔,全然没料到会在这般场所重逢。随即那双湛蓝剔透的眼睛一弯,嘴巴叼住的甜品叉被取下来。

夫人——

他无声地讲。

虎杖悠仁头皮发麻,偶遇这位麻烦人物实在非他所愿,但不打招呼又显得没有礼貌。权衡一下后,他决定推开甜品店沉重的玻璃门走进去。现在是上午,店里人不多。几个女店员围在一起窃窃私语,关注的焦点正是那位英俊的少将。直到新的客人推门而入,她们才装作无事般四下散开。

虎杖悠仁拉开五条悟对面的椅子坐下,一位单马尾的少女靠近,询问他需要点些什么。他扫了眼颜色粉嫩的菜单,以及上面用花体字写下的各种复杂冗长的名字。把它们当众读出来有些羞耻,最后虎杖悠仁点了一杯普通的咖啡。

五条悟早已放下吃甜品的叉子,转而把两手交叉,垫在下颌。他歪头打量虎杖悠仁,有种别扭的天真在里面。算算年纪,这位少将现年25岁,早已上过无数次星际战场,参与和指导过数不胜数的战役。虎杖悠仁见过许多和他经历相似的人,他们大多阴鸷、冰冷,不爱说话,彻头彻尾的被害妄想狂。但五条悟和他们截然不同。他爱笑、轻松闲散,偶尔喜欢开一些不合时宜的玩笑,无人应和也不觉得尴尬,从哪方面来看,都是个好相处的人。

但如果他真的好相处,军部高层也不会那么忌惮他。虎杖悠仁相信其中绝对不止他战功过大的原因,他本人的性格也是很不安定的因素。

那种隐隐潜伏在冰面下的破坏性……

他的思考被咖啡杯落桌的脆响中断。

端起杯子抿了小口,虎杖悠仁被苦得皱眉。他想吐舌头,但那样太幼稚了,不是上将伴侣被允许做出的小动作。

“夫人在跟我相处的时候,总是显得很紧绷啊。”

五条悟的声音从桌子对面传过来,虎杖悠仁被他的声音唤回意识。

“是少将多心了,我并没有——”

“嗯,好像不只是在跟我相处的时候……你今天穿得很闲适,但每个举动又很刻板。在我看来,悠仁不应该是个严肃的人……啊,介意我直接叫你悠仁吗?”

“如果可以,称呼我为虎杖先生会更合适。”

“好的,悠仁。”

完全没听人讲话啊……

虎杖悠仁默默地流冷汗。

上将的伴侣是个健谈的人,他受人尊敬喜爱,不完全是由于身份。年轻时候的虎杖悠仁在军部就很受欢迎,若不是因为早早地结了婚,恐怕明里暗里追求他的人要再多一倍。但即便他结婚了,那些暗自动小心思的人仍是不少。虎杖悠仁的婚姻不幸福,显而易见。明面上他和上将同出同进,模范夫夫,背地里流言蜚语早已传开。那位风流的先生没少招惹情债,虎杖悠仁对此似乎全然不知。

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就算捂住耳朵,也有人强行拨开他的手,把绯闻送上门来。这些人动机不一,有的要抢夺上将夫人的头衔,有的打算对他下手,有的单纯看看笑话。虎杖悠仁一一打发他们走,无动于衷。

倒也不是装作不在意,是真的觉得没必要为此和上将吵翻脸。

某次他们在喝下午茶,上将戴着手套的右手,覆在他捧着咖啡杯的左手,轻抚两下,若有所思地问,悠仁,我们是什么关系呢。

虎杖悠仁歪头也在想,眉毛皱起,略略苦恼的模样,还像个高中生。

良久他才给出一个答案——家人吧。

上将对这个回答明显不满意,但又说不出,它哪里不对劲。

许是察觉到虎杖悠仁的戒备,这不能怪他,年龄和经历摆着呢,五条悟转变了聊天的方式。他开始谈一些军部的趣闻,最新的航行舰和武器装备,这些虎杖悠仁会感兴趣且愿意深入聊的话题。事实证明他的策略很奏效,虎杖悠仁远离前线有两年光阴,好多事情听着新鲜。不需要故作稳重成熟的场合,他说话的尾音是上扬的,眼睛发亮,充满对新事物的好奇。五条悟撑腮眯窄眼睛在对面看他。他在想,那个花心的老家伙这么多年都不放虎杖悠仁走,怕是也贪恋他身上明媚有光的生命力。

少将舔掉勺子底最后一点奶油。

虎杖悠仁不经意瞥见他的舌尖,鲜红的,柔软的。他慌乱地移开目光。这慌乱不合情理,他的手指不自然地蜷缩两下,幸好在桌底,无人发现。

但视线是躲不开的。

五条悟被誉为最强,绝非沽名钓誉。军校时他的侦察课和心理学就是满分,再加上眼睛特殊,几乎没人能在他的面前隐藏自己。

可他选择不动声色,仅是嘴角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虎杖悠仁不能在外面停留太久,找借口先离开。临走时他们终于交换了电话号码。司机站在车子旁侧,打开车门静静等候。虎杖悠仁一矮身进入车后排,才坐稳,消息提示音响起来。

——和悠仁度过的时间很愉快。

——悠仁今晚会梦见我吗?

前面一句忽略掉不合适的称呼还算正常,后面一句就让虎杖悠仁不平静起来。太危险了,他想,以后不能再和这年轻人单独见面。

“您要直接回家吗?”他的专职司机在前面问。

“嗯……回。”

虎杖悠仁定了定神,心里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再有下次。

可就在车子驶入敞开的庭院大门时,他的手机又响起来,又是连着的两条消息。

——开玩笑的。

——不要生我的气。

紧接着,又是赌气似的一条。

——不许生我的气。

虎杖悠仁双手握住手机,额头隔着冰凉的金属外壳贴到前排座位的头枕上。

他对他根本没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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